林鸣：口号应该写在哪儿

　　前几年一位中国记者跑到德国采访，她惊奇地发现，该国企业车间里的墙面相当“干净”，很少张贴着质量要求和其他规章制度。访问过一些工厂后，这位记者只在一家名不见经传的食品加工厂的过道墙上瞧见一条标语——“什么是质量？质量是回头的客户，而不是退回的产品。”按说，这水平哪儿算得上标语？充其量是句大实话而已。

　　作为对照，我们大大小小的企业，则充斥着工整华丽、合辙押韵的豪言壮语。如果为了迎接“检查团”或举办活动，那场面就更热闹了。从厂门口到车间，几乎能打造“标语一条街”。于是，往往冒出如此滑稽的现象：造导弹的和腌咸菜的使用同一条企业理念；而中关村一流IT的座右铭，也常常出现于某个造假作坊的墙上。看得出，大伙儿在这方面似乎特别宽容谦让——你抄袭我的，我追崇你的。反正都写在墙上，谁也不当真。曾有专家对此做出分析：当下绝大多数企业口号空洞、雷同、平庸、浮夸，主要原因是有些标语是写给领导看的，有些是写给客户看的，而真正写给自己看并且能看进去的，几乎没有。不过，企业的需求竟然振兴了一种“产业”：为了迎合市场，有人精心编著出《企业口号大全之类》的玩意儿，据说销路不差。

　　在一个讲座上，某学者奉劝企业家：最好不要将空洞的口号和标语挂在墙上或放在嘴边。他说，不知道贵公司的墙上和工厂里有没有挂一些标语？我给你一个建议，标语不要挂太多，挂多了就是意味做不到，因为那些标语的内容大多好高骛远。

　　能做到了干吗要挂？做不到为什么要挂？这两句话，是宝钢一位董事长讲的。当时这位董事长刚刚接管宝钢，就发现企业的墙上到处都是标语。他马上说，这些标语都是谁挂的？下面没有声音。做到了吗？还是没有声音。“那做不到挂在上面干什么，不是告诉别人我们做不到吗？拆掉！”很多事实证明：贴标语、编口号这种事儿干多了，人就容易发虚，社会就容易假。

　　没有人否认，好的企业口号相当于“精神原子弹”。它无疑具有几个特点：独家的、响亮的、一针见血的，最重要的是必须实践。请看海尔的企业口号：“日事日毕，日清日高”。众所周知，海尔向来以品质和服务著称。“日事日毕，日清日高”不只奉行在中国，更被海尔员工带到了遍布世界各地的30多个海外生产基地。再看迪斯尼，它声称要“给人类提供最好的娱乐方式”。事实上，它为全世界的孩子们建造了一座现实中的童话王国。有目共睹，海尔和迪斯尼提出自己的口号，并且一一做到了。这说明口号能否具备生命力，与大声朗诵或书写在哪儿无关，而是需要企业的真诚感悟和具体行动。如果缺乏“要么不说，要么不做”的勇气，倒不如闷头苦干。具有讽刺意味的是，有一次我曾在一家造假厂子，看到“质量第一”的标语。口号被滥用到这种地步，真的让人无话可说。

　　现在，在有的企业管理层存在一个误区：少数老总以为，所谓企业文化，就是编些漂亮动人的口号，然后将其工工整整书写在墙上就算完事。显然，这是在偷懒。糊弄墙可以，糊弄人可没那么容易。讲了企业口号这么多“坏话”，但我认为，标语口号还是需要的。不过，应该写在手册里，写在行动中，铭刻在老总和每位员工的心里。有时候，与其跟风滥造、无心插柳，倒不如干脆留下一堵白墙，反而让人心里豁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