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行会乱象调查：是制造涨价还是遏制倾销(1)

　　从“行会骚扰”、“牙防组事件”到“行会串通涨价风波”，中国的行业协会好似一个漂流瓶在波涛中碰撞颠沛，经受着前所未有的质疑和拷问。在公众视野中，行业协会接连不断地传出违背公正、触犯法律的信息，难怪百姓把它归入热门讨论对象。

　　国家民间组织管理局公布的最新数据中，全国社会团体已经达到19.2万个，行业协会及商会占到全国社会团体比例的38%，即7.3万个。在专家们的视野中，这些行业协会也素有脸谱化划分：“二政府”和“草根协会”，当然还有众矢之的——那些如“牙防组”和“方便面中国分会”一样的“非法组织”。

　　但是，即使行业协会这个逐步壮大的队伍存在一些违规行为，其在市场经济中发挥的作用却不可小觑，随着政府职能社会化的步伐逐步加大，包括行业协会在内的民间组织正在承担着越来越重大的经济职能和社会职能，而国家相关部门推进行业协会规范行动正在加速，相信“行业协会”这类社会组织会被雕画出新的脸谱。

　　《南京宣言》背后的中国奶协

　　8月7日，国家发改委对中国奶业协会牵头的《乳品企业自律南京宣言》（简称《南京宣言》）进行调研；8月18日，国家发改委开始对北京市奶业协会“调研”，主要是了解奶制品从生产到加工环节的成本，要求协会提供相应数据。

　　“食品涨价风波”先是将世界方便面协会中国分会这个非法行会推到风口浪尖之上，现在，奶业行业协会又进入了人们的视野。

　　中国奶业协会忙翻天了。

　　协会常务副理事长兼秘书长魏克佳刚从《南京宣言》第一批执行地哈尔滨回来，又忙着了解宣言在北京市场的执行情况。由于人手不够用，原本在中国奶业协会（以下简称中国奶协）奶牛数据处理中心工作的陈绍祜也被临时抽调到协会办公室，负责企业联络等工作。

　　８月１６日下午3点，记者应约来到中国奶协时，被告知魏克佳与来访者的谈话还没有结束，直到下午4点多，魏克佳才送走行色匆匆的来访者。之后记者了解到，魏克佳16日上午和下午陆续接待的客人正是国内知名乳企，而会谈的内容正是跟《南京宣言》的执行情况有关。

　　欲为企业挽回５０亿损失

　　“《南京宣言》在社会上反响很强烈，你正面多给报道报道。”８月１６日下午，在中国奶协位于北京市北郊清河南镇的办公室，魏克佳对《公益时报》记者说。魏克佳的办公桌上，散落着许多文件和资料，以致后来记者提出给他拍照时，他还很不好意思地表示办公桌太乱了，他明显没有时间收拾。

　　《南京宣言》的出台，让中国奶协这个行业协会一下子成为公众关注的焦点。“牛奶涨价跟风”、“奶协牵头串价”等评论不期而至，魏克佳也显然感觉到了媒体以及社会各界对于《南京宣言》的不解和不满。

　　自7月23日起，国内乳品企业联合宣布率先在北京执行《南京宣言》，取消一切赠送、打折活动。关于乳品企业是否在变相涨价、《南京宣言》是否是行业协会与企业在制定价格同盟的报道不断见诸报端。

　　许多人不明白，商场和超市搞了多年的奶制品促销，为什么突然就取消了呢？联系到此前的方便面企业集体涨价，部分快餐企业集体涨价，一部分人将乳品企业的取消捆绑、搭赠活动视为变相涨价。毕竟，同样的钱，在“买五赠一”时可以购买到６袋奶，而现在只能买到５袋。国家发展与改革委员会也在８月７日赴中国奶协对《南京宣言》进行调查。

　　“我们没有提价，目前中国奶制品在某些地区、某些产品上，局部供大于求的情况下，怎么会提价呢？”魏克佳说。魏克佳表示，出台《南京宣言》完全是出于行业健康发展的需要。“为乳品企业创造一个和谐的竞争环境。”

　　“猪肉涨价就是牛奶的前车之鉴。”在中国奶协，无论是秘书长还是工作人员，都语重心长地跟记者讲述相同的话。魏克佳说，根据中国奶协的调查，捆绑销售、打折销售令中国乳品企业每年损失５０亿元，对应的是全国40%的养牛户都在亏损。企业利润损失，只能压低牛奶的收购价，这就造成养牛户的亏损。今年以来，粮食价格持续上升造成奶牛养殖成本上升。

　　“很多地方的养牛户卖牛、杀牛，甚至连母牛和牛犊都杀了。”魏克佳说。这样下去，牛奶的供应量就会越来越少，如果情况得不到有效控制，“牛奶就会成为下一个‘猪肉’”。“企业挽回因过度促销损失的５０亿元，反哺在养牛户上，行业才会得到健康发展。”魏克佳说。

　　在后来的对话中，魏克佳对记者抱怨，在《南京宣言》的事情上，从长远考虑，受益的是企业和老百姓，而不是中国奶协，可是协会却招致人们的诸多误解。

　　是“制造涨价”还是遏制倾销？

　　６月２１日，中国奶协在南京举行年会，年会的主题是“构建和谐奶业”，旨在挽回５０亿损失的《南京宣言》正是在这次年会上宣布的。

　　会议上，共14家乳品企业共同签署了《乳品企业自律南京宣言》，主要内容是各乳品企业承诺公平竞争、推行合同（订单）收奶，恪守诚信经营，谋求共同发展，接受社会监督，构建和谐奶业发展环境。“我们这是一个关于行业自律的宣言，没有一个字提到涨价，没有一个字提到价格联盟。”魏克佳对《公益时报》记者说。

　　但是宣言中的一条这样写道：反对捆绑销售、搭赠、特价销售等低于成本价的恶性竞争行为。第一步先在北京和哈尔滨实施，还将推广到广州、上海、成都，再进一步到全国。事实上《南京宣言》并不是此次会议突然提出的宣言，对于此中内容中国奶协准备已久。魏克佳在今年6月份中国奶协年会上所作的工作报告显示，3月份，中国奶协乳品工业委员会对各地乳品销售、促销情况进行调研，在调研的基础上起草了《乳品企业加强自律南京宣言》。

　　而宣言的基本内容在4月份就已经基本确定。“之前协会组织企业在天津开了一次会，对奶业存在问题进行了讨论。”魏克佳说。天津会议的与会者，不但包括乳品企业的负责人，还有各省奶协的负责人。

　　其实早在去年９月１日发布的中国奶协第四届工作报告中，中国奶协认为乳品企业无序竞争的混乱局面尚未扭转，协会需要提高规范会员行为和行业自律的工作力度。

　　《南京宣言》出台一个月后，7月19日，北京市奶业协会组织国内乳企召开了新闻发布会，从7月23日开始，在北京地区启动《南京宣言》实施方案，即取消所有涉及产品的捆绑、搭赠（包括其他产品或礼品）销售行为；禁止低于成本价的倾销行为，取消特价、降价销售。

　　之后北京奶业协会组织工作人员，对北京市场的奶品销售情况调查。实施方案中对违规企业的惩罚办法有3条，主要是在行业内通报和取消会员资格等措施。

　　７月２３日到现在为止，根据北京奶业协会在北京各超市、商场的调查结果，北京奶业协会秘书长刘文奇表示，除个别企业在部分商场超市以一些手法暗箱操作，变相促销外，5家大企业绝大多数产品经销都相对规范。

　　奶协的自营之路

　　在魏克佳看来，本次协会促进《南京宣言》出台，只是中国奶协的职能之一。魏克佳介绍，协调、服务、维权、自律是中国奶协的四大职能。“协调”指协调行业内各企业的关系；“服务“不仅指为企业服务、还包括为奶农服务、为政府服务、为消费者服务；“维权”是维护消费者、企业的权益；“自律”是促进行业自律。而《南京宣言》正是中国奶协促进行业自律的一个举措。

　　“外界对奶协的评价怎样？”当记者提出，目前中国的一些行业协会在人们印象中，只收会费、不做事，魏克佳立刻神情庄重起来，很明显，他十分在意外界对中国奶协的评价。

　　谈到为企业提供服务，魏克佳表示中国奶协为企业提供的服务不是太少，而是太多了。魏克佳说：“中国奶协是一个做实事的协会，为企业提供了大量的服务，包括帮助企业改良牛种，提高乳品质量，研发新技术等。”“要求企业提供优质的产品，就是为消费者服务最好的表现。”魏克佳如此解释中国奶协正在承担的社会责任。

　　而协会经费方面，魏克佳表示，无论是年费、还是活动收费，中国奶协对会员的收费都是很低的。

　　中国奶协企业会员的会费是每年２０００元，牧场会员每年的会费是５００元。但协会工作人员告诉记者，很多企业没有如期上交会费。魏克佳也证实了这一说法，“按规定，不交会费、不履行章程是要除名的，但现在没有对任何一个企业除名。”

　　行业协会虽然是非营利机构，但协会是可以通过正常的活动获得盈利维持机构的运营。中国奶协的工作人员介绍，无论是办会展还是做其他活动，协会常常要倒贴钱。

　　那么协会正常的开支如何维持？魏克佳说：“农业部给了我们很多支持，会给一些项目做。”这一点与中国奶协的机构背景有关。奶协的主管机构是农业部，理事长刘成果原是农业部的副部长，而魏克佳也是农业部的官员。

　　行业协会的发展与行业的发展紧密相连，为企业提供服务收取的资金应该成为协会的主要资金来源。也许正是这一点，中国奶协才会特别重视乳品企业每年因捆绑、打折销售而产生的损失。

　　魏克佳认为像中国奶协这样的行业协会应该有更大的发展空间，会有更多的作为。但目前还存在一些发展障碍，比如资金来源不足，政府机构支持力度不够。

　　在魏克佳看来，行业协会做的一些公益性的工作，政府部门应该多支持。而支持，可以是资金方面的支持，比如购买服务；也可以是相关政策方面的支持。

　　“哪怕在道义上支持我们也好。”魏克佳的声音明显提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