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轮上的质监

　　“你们质监的人不要命啦？开一辆破皮卡就敢闯阿里！”乘坐越野车下来搞调研的自治区某部门的领导，碰到了同样是来阿里开展工作的质监人员，这样不无嗔怪地大喊。

　　当时，西藏质量技术监督局还挤在“将军楼”里办公。

　　“那是常有的事啊。”送记者下去采访的藏族司机多吉说：“我们局刚组建时，就只有那一辆破皮卡跑业务，下阿里、走昌都，都是用它，那次就是我开着它去的。它为质监办了多少事啊，所以别看它破破烂烂的，我们对它可是有感情呢！”

　　记者后来特意去看过那辆皮卡。它搁在露天，已经报废，但满是灰尘的里程表上却依然清晰记载着车轮碾过的路：414796公里。

　　“在西藏当地人眼里，开这样的车从拉萨去阿里，确实是玩儿命。别说皮卡，就是在西藏最出名的丰田4500去一趟阿里，都不知道能不能一路平安地回来。”多吉的话后来得到证实，他开这么一辆车送我们去地区质监局采访，在走一段“搓板路”时速度稍快了点儿，后悬架就被颠出了故障。

　　“西藏是世界的屋脊，而阿里则是屋脊上的屋脊。我们是提着脑袋去，念着‘嗡玛尼贝美哄’回来！”多吉说：“拉萨到阿里，有1760公里，过去全是土路，现在也只有300公里的柏油路。甭管车多好，都别跟路较劲，否则不是抛锚被困，就是车毁人亡！”

　　2002年夏，阿里地区质监局还没上划自治区局垂直管理，阿里局既没有技术人员，也没有任何仪器设备。因此，阿里计量器具检定等工作，还得由自治区局派人去完成。现任拉萨市质监局局长郑雪红，当时是自治区计量测试所副所长，阿里的首次计量器具检定，就是他带队下去的，司机是从1984年就到技监系统工作的多吉。车嘛，当然是那辆皮卡。

　　每次去阿里之前，车辆都要全检大修一次，这是必备的功课。在拉萨检车时，技术人员说：“这车跑了10多万公里了，部件都磨得差不多了，现在生闯阿里，悬呐！”但没办法，阿里那边工作需要，自治区局当时也没有其他更好的车了。去阿里路上，他们眼睁睁地看着前面一辆越野车在冲越一条河流时，河水突然暴涨，连车带人全被卷走了。多吉说：“如果我们车好一点儿，头脑再发热，跟着前面那车一起冲，肯定完蛋！”

　　在西藏，旅途上的风险和艰辛并不仅仅是在阿里才有，也不仅仅是只有多吉、郑雪红才会遇上。全系统的每一位同志，只要是有外出任务，只要是开车下去，艰难险阻就可能不期而至。

　　有一年初冬，川藏线下雨雪路面结冰，路险不好走，由拉萨去昌都开展工作的自治区质检所的女副所长旺梅和一位同行的男同事，选择了“黑昌线”，即从拉萨到那曲，绕道至昌都。到半路的丁青县住宿，旅馆都住满了，只挤出一个床位。没办法，那位男同事只好一个人到车里去睡。谁想半夜下起大雪，气温降到了零下10℃，冻得人手脚麻木透心儿凉。实在受不了了，再呆在车里有可能冻坏，他只好在雪地里绕着车跑步暖身，就这样折腾了一宿。

　　2004年1月，全自治区质量技术监督工作座谈会在拉萨召开。当时在阿里质监局主持工作的章明燕副局长带着两名工作人员和一名驾驶员，开车赶往拉萨参加会议。走了一半路程，来到日喀则萨嘎县境内，汽车的左前轮突然飞了出去，车一下子歪在了路边，险些坠入山崖。当时是晚上12点左右，出事地点海拔5400多米，前不着村，后不着店，4个人被困在了气温零下20℃的荒山野岭。

　　如果不能尽快得到救援，不被冻死、饿死，也会因缺氧窒息。章明燕当机立断，让其他人留在车上，检查车辆损失情况，看能不能修复，她则站到黑漆漆的山路上，看有没有可能拦到过往车辆。经检查发现，由于车辆长期超负荷运行，加上当天天气寒冷，连接车轮的螺栓脱落，悬架钢板脆裂折断，自行修复已不可能。“也是天无绝人之路，居然等到了一辆藏族同胞的运输车！要不，那天晚上我们非死在山上不可。”章明燕搭车赶到几十公里外的18道班，用道班的电话向自治区局报告了情况。在道班讨上棉被、糌粑等能御寒、充饥的物品，好心的道班工开车把她送回出事地点。4个人裹着厚厚的棉被，蜷缩在车里瑟瑟发抖，等待着天亮和救援。

　　自治区局接到报告后，立即与日喀则质监局联系，指示他们尽快接应章明燕等人。但是日喀则买不到维修车辆所需的配件，只能等待拉萨方面把配件送上来。这样等日喀则局的同志带着维修工赶到出事地点的时候，已是第二天傍晚。此时，章明燕等因饥寒交迫，身体已难以支撑。

　　多吉说：“咱们西藏质监系统开车的、下过地区的，没在生死边儿上走一回，也是蜕了几层皮，蹾散了浑身的骨头，跟唐僧去西天取经也差不多！”

　　是啊，西藏122万平方公里的国土，占了全国的八分之一。但西藏质监系统现在只有210人，按平均数算，每人要负责5700多平方公里土地上的质量、安全等工作。人手少，技术力量和技术基础薄弱，要想落实好各项职能，就只能靠多跑路了。

　　不说远的，就说拉萨到6个地区行署所在地的路程吧，直线走个来回都要8800多公里，更不用说到各地区的各县去走一圈了，有人算过，最少要在两万公里以上。工作路途遥远、艰辛只是一个方面，另一方面的“经济账”就更算不得了。每次下阿里、昌都这些较边远的地区，工作成本都在两万元上下，钱主要是花在了汽车轮子上，但业务收入却往往入不敷出。因此，用纯粹的市场经济的眼光来看，西藏质监整个就是“赔本儿的买卖”——要想工作到位，车轱辘就得转起来，车轱辘一转，就得吃苦，就得冒风险，就得“只赔不赚”。然而西藏质监人说：账，不是这么个算法。在各地区的经济发展、社会稳定、民族和睦中，有我们实实在在的作用和贡献，一切都值了！

　　“说西藏质监是架在汽车轮子上的质监，这话一点儿不假。”多吉说：“就说最近吧，安全监察的，计量检定的，行政执法的，技术指导的……还有你们下去采访的，一拨接一拨的同志跑外工作，我这个开车的，已经连续一个多月没回过家了。”

　　看着边开车边聊天的多吉，我们肃然起敬——是对这位性情耿直、驾驶沉稳的藏族司机，更是对秉承了老西藏精神的全体西藏质监人。

　　附记：西藏质量技术监督局的多吉师傅，送我们去林芝、山南、日喀则、那曲四地区采访，历时10天，总行程4000多公里。回到拉萨的第二天，我们想请他吃个饭，但局领导说：“今天一早，他又送检定人员去阿里了。”饭，终于没吃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