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嫂市场缺行业标准无监管 政府应设准入门槛

　　5月16日电 无行业标准、无监管部门、无门槛、无约束…… 雇主、月嫂、公司、家政协会各有苦衷——

　　数据显示：今年将出生2200万“金猪宝宝”，其中北京有10万。伴随这一波婴儿潮汹涌而至的是月嫂、育儿嫂市场的急剧膨胀。据了解，仅北京市妇产医院周边即有三四十家月嫂公司。记者在对这一火爆现象采访中发现火爆背后隐忧多多，隐患重重。雇主、月嫂、公司、家政协会各有苦衷。苦衷归结点———无行业标准、无监管部门。正因此行无门槛、无约束，所以以“分羹”为目的的“草台公司”便乘虚搅乱了市场……

　　雇主

　　一年半换了15个月嫂

　　雇主：找个好月嫂好比大海捞针

　　小林一年半换了15个月嫂、育儿嫂。

　　15个人的价位在1200元-3000元间。小林对记者历数她“不堪回首”的经历———

　　工薪阶层的小林请了一个初级月嫂。尽管小林有心理准备“她可能不会干什么”，但该月嫂的表现还是让小林感觉自己的心理底线与实际相距甚远。该月嫂皱着眉头、屏着呼吸给孩子换尿布，不断洗手。逢孩子大便，她磨磨蹭蹭地希望林母处理，实在脱不掉，她拧着脖子洗刷褯子，其痛苦难耐的表情让小林不得不帮她解脱了。

　　3000元请来高级月嫂却让孩子得了黄疸

　　另一个据说干过5户人家的刘嫂首次抱起孩子时，直觉告诉小林，公司对她撒谎了。她抱孩子的姿势很不专业。对公司要求的护理项目，如做抚触、消毒奶具等动作生疏并经常性遗忘。一次，她将孩子磕在床沿上。小林忍耐不住问她是否干过5户人家？刘嫂支吾。小林请公司再派一个有经验的月嫂，价钱可商量。随后，小林花3000元请了高级月嫂黄嫂。公司打包票“给找了个专业人士，保你不后悔”。月子里，孩子面黄数日，黄嫂说是正常现象；孩子身体敏感部位上的污物结痂，水洗不掉，黄嫂说会自然脱落。孩子满月到医院打预防针时，医生告知患了黄疸并传授用煮过的香油闷掉污物。小林气恼后悔。

　　月嫂患有灰指甲并强调不传染

　　之后一个东北月嫂来了。第三天，该月嫂叉着腰对林母抱怨：“吃得太差了，我们东北人早上也吃干的，还吃菜。”习惯了早餐喝稀的林母不客气回敬：“那你就找吃得好的人家吧。”

　　吴嫂服务一周后首次提出：“我上个月干的是1800元的。”之后，她常旁敲侧击地暗示小林给她涨工资。一次，直白的挑明激怒小林。小林手指大门：“那你就还找1800元的吧！”

　　当患有灰指甲的周嫂走进家门时，小林立刻发现了，她问周嫂：“你们体检了吗？”周嫂敏感地强调：“灰指甲不传染。”另外，小林对“灰指甲”的年龄存疑。小林后来听说，将真实年龄减去三五岁，是业内通行的障眼法。月嫂们怕客户嫌年龄大，体力不支。

　　向雇主展示金项链称是上一家给买的

　　接替“灰指甲”的丁嫂，小林比较满意“眼里有活”，但她的一个毛病还是让小林“忍痛割爱”。丁嫂每次带孩子下楼透空气时，必对扎堆的保姆抱怨小林、林母的种种不是。如不让她打长途、不让她有闲工夫等等。当邻居将丁嫂意见反馈给小林时，小林不能允许一个损害她家名誉的人再呆在家里。

　　姜嫂的毛病出在隐晦地跟小林要东西上。她向小林展示自己的金项链、高档衣服等，说是上一家给买的。

　　随着孩子一天天长大，小林希望公司找个能与孩子交流的育儿嫂。翌日，来了位甘肃籍育儿嫂，她话极少，与孩子几乎没交流。小林问她以前带的孩子多大？她告知都是几个月大，不需要交流。小林将她退回公司并质问公司为何言而无信，公司以“派不出人”搪塞。

　　 假感冒真跳槽为高工资炒了雇主

　　在小林雇用的月嫂、育儿嫂中，多为她辞别人，只有谢嫂辞了小林。一天，谢嫂突患感冒，小林对谢嫂没有任何征兆的身体变故半信半疑，但还是不敢留用，她提出让谢嫂休息几天。一周后，她请谢嫂回来，谢嫂告知，她在一家别墅干呢，工资高。此时，小林才得知谢嫂的感冒是假的。小林经历中，所有月嫂不约而同地向她编派上户人家种种不是，是自己炒雇主，而非被人炒。另外，在对孩子早期智力开发上，没有一位育儿嫂拥有公司宣传的“拥有专业知识”。

　　目前，小林用的是一个湖南籍育儿嫂。3个多月的磨合，小林尚满意。换过15个月嫂、育儿嫂的小林庆幸自己“终于碰上了一个好的”。经过15次换人，小林坦言，她在一步步妥协中退到了最底线。怀孕期间，她对月嫂、育儿嫂的憧憬是高中学历、漂亮活泼、干净利落、手脚勤快、有教养、爱孩子、能开发孩子智力等。如今，她的底线是只要把孩子带好就行，而带好的标准是别磕着碰着。

　　宣传与实际不符找好月嫂好比大海捞针

　　说起换嫂经历，小夏更多将矛头指向公司。如某公司在缴费上玩文字游戏、偷换概念。曾为准妈妈的小夏在某公司雇月嫂，该公司劝她交500元会员费，该费即换人费，有效期一年。思前想后，小夏交付500元。但不足一年，公司就拒绝了小夏的换人请求。公司解释她交费时即已入会，而小夏理解的是从月嫂进门算起。

　　2006年春节前，小夏雇用的川籍孙嫂回乡，承诺过完春节就回来。然而春节过后无音信，小夏向公司打听，公司提出节后人手不够，孙嫂同时被几个人相中，如果还想继续雇佣，价钱得涨。小夏后来得知，几位熟人亦有此遭遇。

　　小夏视某公司合同为霸王条款，她质问公司：“你们过多强调月嫂权利。如果月嫂把孩子摔了，怎么处理？如果把孩子拐骗了，我告她还是告公司？”几位雇主的倾诉焦点，集中在“性价比不合适”，即公司宣传与职业素质不符；再就是职业道德缺失，而这个职业太需要专业精神、爱和责任心。“靠撞大运找好月嫂”，雇主普遍认为其难度“好比大海捞针”。

　　月嫂

　　雇主“往死里用人”

　　月嫂、育儿嫂：干这行太毁人

　　雇主满腹委屈，那么，月嫂呢？

　　一位“健硕”的东北月嫂在吃丹参滴丸。

　　她边吃药边对记者诉苦：“我到北京前可苗条了，现在是虚胖。不想干了，干这行太毁人。”一位陆姓月嫂对记者反复唠叨：“我跟你说十天十夜也说不完。”49岁的她面色憔悴、头发稀疏，发根几乎全白。

　　“每天让我睡4小时”

　　4月30日，记者在市妇产医院附近一家月嫂公司采访，进进出出的月嫂们在等待“上户”。陆嫂4月中旬“下户”，据她说“下户”原因是“吃不饱”和“睡不好”。引发辞职的导火索是一顿晚饭，“他家给我吃剩的6片菜叶、3块香菇”。“上户”一周内，“每天都吃不饱”的陆嫂曾提出自己去超市买馒头，但男主人不准，说外面有细菌。吃不饱的陆嫂这样诉说“睡不好”，“每天让我睡4小时，最长一觉40分钟”，而这40分钟还是老太太故意跺脚吵醒的。

　　陆嫂回忆离开她家时的感受：“下楼时两脚拌蒜，明知大门在北，就是走不过去。”星级陆嫂的价位是4300元。2002年从事月嫂职业的她服务过四五十户人家。她以一本与雇主孩子合影的相册证明资历。陆嫂承认“大多数人家是好的，不好的极个别”。陆嫂这样论证好人家之好“能让我抓紧时间喘口气、睡一会儿”，不好人家的表现是“一分钟都不让歇着”。一位月嫂回忆某家因“死用人”而使她“煮奶时睡着了，把奶锅煮煳了”。

　　 学习专业技能主要通过看录像

　　就雇主最为关心的专业技能，公司及月嫂承认“主要是看录像”。正规公司会请妇产医院专业人员讲课，反之从简。一些公司以强化月嫂的专业水准吸引客户，然而据雇主反映：月嫂大多凭经验做事，采用科学育婴方法者较少，远未达到公司所宣传的专业水准。

　　自月嫂市场形成之日，有公司便根据服务时间长短、技能熟练度、雇主口碑给月嫂、育儿嫂定级。一家公司这样定级：5户以下初级，5户至10户是中级，10户至15户是高级，20户以上是特级，30户以上是星级。级别工资，各公司自定。记者目中所及，月嫂(24小时服务)最高收费———母婴护理师4800元，特级3800元，星级月嫂2880元……而月嫂的净收入各公司抽头不一。

　　摔了孩子如何处理合同不提及

　　记者以请月嫂为名来到某公司。老板执意建议记者“要请就请贵的，有质量保证”。那么质量保证指什么？老板举例：“对孩子湿疹、红臀、脐带炎等的观察与处理及时准确。”那么便宜的结果是什么？老板说：“不断换人。”

　　按某老板说法：“一个巴掌拍不响。被雇主辞退3次是月嫂的毛病，辞退7次就是雇主的毛病。”频繁换人，老板实话实说：“不仅烦恼而且提心吊胆。”郑老师以她5年多从业经验得出：“什么都是有价的，而月嫂公司的服务对象是无价的，万一把雇主孩子……”所以，她“脑袋整天别在裤腰里”。那么，假如出现郑老师担忧的，月嫂把无价的孩子摔了、拐骗了，公司怎么处理？几家公司均告知：“我们没有摔孩子、带走孩子的事。”目前没有，能保证将来也没有吗？记者在采访中没发现合同中提及对不幸事件的处理措施。

　　正规公司深感“做得很累”

　　再就是雇主关心的持证上岗问题，雇主一般视证书为雇用门槛。记者看到这样的证书：中华人民共和国劳动和社会保障部、中国就业培训技术指导中心颁发的“职业培训证书”，上有等级、证书编号、身份证号码。有公司对雇主认证不认人持异议：“如果证书是假的，雇主如何分辨？”另外，各公司都有星级月嫂，但有些星级月嫂基于不愿花钱及做不长久考虑而拒绝考证。此为雇主困惑于“月嫂易找，好月嫂难求”原因之一。

　　比较而言，经营规范的公司因秉持“宁可失去一个客户，也不让劣质月嫂上门”的理念而在恶性竞争中深感“做得很累”，因此亟待行业标准出台，以此保护正规公司，打击草台班子。

　　协会

　　北京家政协会会长李大经

　　政府应设置家政业准入门槛

　　乱象纷呈的月嫂公司由谁来管？记者来到北京市家政协会。

　　北京家政服务协会成立于2001年，其主管单位是北京市商务局。协会现有会员230多家，其中50余家专做母婴护理。就家政服务员就业准入，家协会长李大经介绍其历史沿革：2000年，家政服务员被劳动部列为持证资格上岗的职业工种之一。2002年，国务院因发布《关于取消第一批行政审批项目的决定》而将家政服务员列为非正规就业岗位，从而取消其就业准入。2003年“非典”以后，北京市劳动局和社会保障局取消了三员(家政服务员、餐厅服务员、保育员)持证上岗的要求。

　　据相关部门统计，截至2006年8月，北京市家政公司2954家，城八区1900多家，家政服务员27万多人。今年月嫂公司、服务员各有多少，目前尚无数字。

　　月嫂素质普遍不高

　　据李大经介绍，家政服务员90%属来京务工人员，她们中的绝大多数来自老少边穷地区，文化程度初中或初中以下，甚至有文盲。她们的家庭基本指望她们的收入维持上学、治病、娶媳妇、盖房、还债等。另外10%来自下岗工人、失地农民及特困家庭。她们的文化程度决定了从业质量。如她们普遍缺乏学习的主动性和沟通能力。她们具有轮换勤、流动快特点，其自然淘汰率约达50%。她们中的一些人视赚钱至上，不把母婴护理视为职业，而是持有“能做就做，做不下去就走人”心态，以致公司无法对月嫂进行系统的跟踪培训，因此上“星”月嫂凤毛麟角，此为月嫂普遍素质低下原因之一。

　　原因二，多数月嫂秉持“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的心态，她们在多家公司注册。即使依附在“比较靠谱”的一家公司，也因隶属关系不确定，使得培训成为盲点。流动性强的她们，哪家公司用人，她们便上岗；谁家薪水高就去谁家。比如公司通知育儿嫂愿不愿接一个更高价钱的，她们中的绝大多数会趋利而动，而不管合同是否期满。

　　家政服务无行业标准

　　2007年，被人称为中国生育经济年。生育经济年的伴生物之一———月嫂公司，这一作为家政服务社会化市场细分的一个新的经济增长点，记者目中所及，除19项服务(母亲观察记录：乳房情况、恶露情况；婴儿观察记录：脐带情况、臀部情况；服务记录：婴儿抚触等)相同外，其他均无标准———入行门槛、资质认证等。那么,具有怎样的资质才能上岗或开家政公司？家政服务应制定怎样的标准？李大经说，北京市质监局今年1月11日发布了北京市地方标准———《家政服务通用要求》，然而该标准属推介性，非强制性执行。另外，家协作为行业组织，政府赋予其职能是行业管理。自然，未入会者不在家协管理之内。

　　为规范资质认证市场，2006年，协会和中国国际人才开发中心经过提升培训、专业技能考核、资质评定后发放了“母婴护理师”专业人才资质证书，但目前持证者仅200多人。

　　政府应设置准入门槛

　　如何规范家政市场？李大经呼吁：“政府设置准入门槛，加强监督管理。”当下，国家既然没设置门槛，企业便在不受门槛约束下为所欲为，所以在粗放型的经营管理下，使招募、上岗等环节埋下隐患。细究隐患浮出水面之因，李大经强调：“既有经营心理不成熟，亦有消费心理不成熟，如家政服务员得不到雇用者应有尊重等。”李大经认为，诊治乱象药方之一是输出地政府担当起上岗培训(技能、心理)，担当起上岗监督职责。

　　月嫂的服务对象为“无价之宝”，在“金猪宝宝”扎堆降世的今年，月嫂市场受到行业标准约束、政府监管的迫切性尤为凸显。唯此，该市场才能在和平、和顺、和谐中运作、生长；唯此，才能减少或避免家政服务员不慎摔死孩子、拐卖孩子等极端事件的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