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中国制造的文治武功

　　不管怎样解读，中国政府主导的“中国制造”境外广告都具有正面的意义。它以现实的逻辑告诉我们，国家对制造业的国际竞争力是有责任的，也是负得起责任的。至于国家以什么样的方式负责，大可以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传说，到境外宣传中国制造曾因三鹿奶粉事件暂停。此说因商务部的否认而最终成为传说。但此说出炉的逻辑倒具有想像的合理性，即损害中国制造信誉平台的事件不可能不影响为中国制造提升信誉平台的事件。笔者倒更愿意理解为这是国家应对全球化背景下中国制造面临的挑战而采取的积极措施。这一主动宣示形象的举措在国人看来具有新鲜感，也可以说成是陌生感。如果一定要确定意义，可以理解为百年以来我们以国家名义向世界进行的一次形象彰显。令人欣慰的是这种彰显是务实的，而且是平实的。

　　有媒体评价这是面向世界提升中国制造知名度的举措。这不免有点小广告的理解。无处不在的中国货已经让地球人触手可及，还需要知名度？还有人说这是提升美誉度，也不免牵强。美誉是消费者给予的，岂有自卖自夸之理。把这一广告理解为增加中国制造的全球亲和力似乎更确切一些。比如融合欧美、渗透生活、世界合作的主题，传达的是友善与亲切的情感元素。然而，再深入体会，我们可以探寻到一种姿态，其间渗透着真诚与承诺。毕竟，与亲和力相比，信任度显得更加重要。

　　从上世纪90年代初的突飞猛进，到今天的随处可见，中国制造经历了严酷的市场考验。其遭遇颇似非洲大草原上迁徙的角马群，趟过满是鳄鱼的河流，最终以数量的绝对优势保证队伍行进的惯性。然而，国际市场毕竟不是动物世界，中国企业个体生存与竞争的自发性如果没有组织和引导，就不可避免盲目性。个体的逐利行为又难免破坏整体的信誉形象。上世纪90年代初一度火暴的中俄边贸，现在变得冷冷清清，就是对失信的市场卖方的最好馈赠。以中国制造全球发展为背景，国家有关部门牵头进行大手笔的广告宣传，尽管有越俎代庖之嫌，也是用心良苦之举。

　　然而，态度不是决定一切的东西，市场的复杂性似乎比我们单纯的热情更具科技含量。当年郑和下西洋，浩浩荡荡的船队载着花花绿绿的丝绸和瓷器。但是，在布道似的宣传了泱泱大国的文治武功之后，没有带回什么东西。也许三宝太监满载而归的是天朝大国良好的自我感觉。那次本可以开拓市场的远行，因为市场主体的缺失而不得其果。三宝太监没有成为东方的哥伦布，令后人至今叹息。当然，三宝太监本来就不是寻宝的冒险家，而是肩负政治使命的外交家。东西方哲学精神与政治价值的差异，在哥伦布和郑和身上表现得再充分不过了。国际化与市场化将一次次告诉我们，关注方法、重视程序比关注结果更为重要。

　　那么，中国制造该是怎样的文治武功呢？这似乎是个伪命题，但是，基于国家层面的宏观战略，以文治武功来阐述会更加贴切。比如，中国制造的功夫，到底在诗外还是在诗内，就只有在文治与武功的两个层面来解读了。

　　中国制造的武功当是组成它的每个个体的表现。从普遍性寓于特殊性的原理讲，中国制造其实就是一个又一个产自中国的产品。或许因为缺少单体竞争力的历史缘故，中国制造便被不自觉地赋予了特定含义。没有德国制造概念，我们却知道西门子。很多人用诺基亚手机却不知道他是丹麦的品牌。相比之下，中国货是否只有依托“made in China”才具有品牌意义呢？像大多数拥有廉价资源的城市产业发展得不到延伸一样，拥有廉价劳动力资源的地区，其品牌创新能力也会得到抑制。由鞋帽之类的劳动密集型产品组成的中国制造的海洋足可以淹没再多一些的海尔、联想。提高单体竞争力是中国制造的当务之急。然而，竞争力又不仅仅是技术层面的，诸如质量标准、品牌信誉之类的软实力，同样是竞争力。有时还是更加重要的竞争力。这就涉及中国制造的文治。

　　与武功相关联的是武德，这武德就是武学圈子里的文治规则。通常，武功练到一定火候，武德的修为就会体现出来。什么是中国制造的武德？一言以蔽之，质量信用和品牌信誉。这就会提出一个问题：既往表现对中国制造的制约性。走出国门叫中国制造，没走出去就是上海制造或是温州制造。但是，上海制造、温州制造等等的质量信用和品牌信誉直接关联着中国制造的信用和信誉。前世今生，割不掉的因果轮回。那么中国制造的武德就不仅是和外国制造过招的中国制造的武德，也包括国门内自家市场上竞争的所有品牌。你在自家场子里过招比武是否有真功夫？你家场子里的武状元是否按照功夫和德行来评定？有没有人用下三滥的招法取胜？裁判们有没有黑牌？你家居住的那个村子是不是玩赖村？这是背景！走出家门的人才会知道家庭的背景是何等重要。中国制造武德修炼在自家场子开始。首先要练真功夫，其次要守规矩。当然，最重要的是要有好的规则，就是大的德。

　　也许有人会说优秀的企业文化是具有独立性的，就像莲花可以出淤泥而不染。殊不知出淤泥而不染其实是逻辑混淆的思辨，相当于说肥猪吃鸡粪而肉香。用在文人孤芳自赏倒可疗伤，在信用体系里是混不下去的。比如莲藕出污泥染不染，比如活猪沾泥污臭不臭？泥污洗净尚可清洁，信用记录不可逃脱。当然，没有信用记录就更加不可思议，因为，在全球化时代竞争的核心要素是效率，没人会为你浪费时间建立信用档案。

　　中国制造个体之德在企业诚信，整体之德在市场规范。规范之表现在于秩序良好，规范之根本在于信用体系健全。信用在于记录，记录要完整。信用体系在于成龙配套，框架完整；健全是记录的作用能够发挥，产生激励与制约的机制性作用。信用体系是中国制造的母体环境和成长环境，母体健康，根基先胜一筹，环境优良，健康成长；母体有病，先天不足，成长环境不健康，扭曲变形，难成大器。

　　提升中国制造的信誉平台，根本的功夫在建立规范的市场竞争环境。这个功夫别人练不了，只有政府才有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