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中美经贸关系的基本走势

　　东方早报　2009年中美经贸关系的总体格局将会继续保持稳定，在技术层面和具体领域发生“低端冲突”的频度可能会加大，但发生战略层面的、被政治化的“高端冲突”可能性不大。具体而言，受金融危机和民主党上台执政的双重影响，2009年的中美经贸关系可能会有如下新的态势：

　　首先，美国金融危机会对中美贸易关系在总量上构成冲击，2009年中美贸易额可能出现减少的状况。

　　2009年美国出现了自1993-1994年之后总统和国会第一次都由民主党掌握的政治格局，而民主党与工会关系密切，深受工会政治的影响较大。同时，中美经贸关系会受到人权问题的干扰。

　　美国面临的现实是：经过最近二十多年的调整，美国国内的绝大部分低端制造业都已完成了向其他国家的转移，美国国内市场对中国的制造业产品依然存在巨大的、依赖性的“刚性需求”。在国会政治格局没有重大变化和美国新政府经济团队老成持重的特点下，中美经贸关系的总体格局将不会受人为因素的过度影响。

　　相比之下，金融危机所带来的客观影响更值得关注。美国经济将会进入一个2年左右的衰退期，美国国内市场对中国商品的需求量将会有一个放缓的过程。

　　中国海关总署和美方的统计数据表明，危机对中美贸易的影响是相当直接的。事实上，在中美贸易总量的基数已经很大的情况下，贸易额轻微回落未必不是好事，中国完全依靠外贸来推动经济增长的模式从长期来看并不利于中国经济的健康发展。另一个方面，中国对美出口的放缓将有利于抑制国会贸易保护主义的发作。

　　此外，美国经济危机也将对我国吸引外资构成一定影响。今年年初，主要中资银行的境外战略投资者纷纷抛售股份的消息接踵而来，外资银行的大手笔减持或全线撤离，正很快成为事实。如果全球金融形势保持当前态势，中资商业银行将在2009年内迎来境外战略投资的减持高峰期。这将意味着此前五年如火如荼的金融全球化进程在中国暂时放缓。金融业仅仅只是一个缩影，外资撤退将在2009年全面蔓延至制造业。这将进一步对中国近年来所选择的“以对外开放促改革”的经济发展模式形成挑战。

　　其次，人民币汇率将会继续成为中美经贸领域的核心争端议题，不过，由于美国高度依赖中国官方资本，奥巴马政府对华施行经济高压的政策选择不多，其破坏性程度也部分地取决于中方的国际货币政策及外交应对。

　　2008年11月，人民币小幅贬值，引发了人们有关中国将改变汇率政策的猜测。如果中国在2009年维持人民币汇率基本稳定，中美之间的人民币汇率问题则不会过于激烈，年初中国政府高调地反驳盖特纳关于汇率操纵的言论，说明在人民币汇率问题上中国政府具有相当大的主动权。但是如果中国在外贸萎缩的巨大压力下，被迫宣布或支持人民币大幅贬值，那么美国政府势必出面进行干预，其后果甚至可能会引发中美之间类似2003-2006年的新一轮汇率冲突。

　　笔者认为，由政府来主导人民币贬值具有一定的负面效应，这不仅将可能引发中美之间的“货币战争”，而且有可能在亚洲引发新一轮的竞争性货币贬值，导致区域内金融市场更进一步动荡，并弱化区域经济实力。在这种情况下，人民币的贬值行动必将在美国及全球范围内掀起更大的对华贸易保护主义浪潮，从而在奥巴马政府与民主党掌控的美国国会主政时，加剧中美关系的紧张局面。这最终会伤害而非惠及中国的出口部门。

　　此外，人民币贬值会削弱市场对中国政府的信心，令人们怀疑其是否能将经济从过度依赖出口成功转型成以内需为主。因此，从长远看，人民币贬值不利于中国对外经济关系，也不利于国内经济增长模式的转变。

　　再次，中美经贸合作的制度化水平有望在奥巴马任内进一步提升。

　　金融危机凸现了中国在经济上对于美国的重要战略地位。

　　美国财政部国际资本流动报告（TIC）显示，2008年12月末，中国持有的美国国债较上月增加143亿美元，总量达到6962亿美元，居各国持有美国国债总量首位。奥巴马政府上台之后，为刺激经济将进一步发行美国国债，其中近九成将由中国等拥有较高外汇储备的国家来承担。

　　不论中国停止购买或者抛售美国债券，都会对奥巴马政府的经济复苏计划造成严重打击。因此，中美两国在美国国债问题上，实际上是相互依赖的，恰如美国前财长萨默斯所谓的“金融恐怖均衡”。不仅如此，美国对中国的出口对于美国经济复苏也有重大的帮扶效应，2008年，中国从美国进口的增速高于出口的增速，2009年美国将会继续谋求扩大对中国的出口。此外，奥巴马政府试图有所作为的领域，如气候变化和环保议题等，都迫切需要中国支持。

　　尽管奥巴马政府并未就中美战略经济对话机制的未来发展进行表态，但由于美国对中国产生了强烈的经济需要，我们预测，奥巴马政府不会轻易抛弃这一对话机制，或者该机制有可能以另一种方式得到继续，其层次甚至可能进一步提高。国务卿希拉里已经公开表示希望中美战略经济对话能成为涵盖政治、经济和安保事务的全面战略对话，国务院可能会同白宫以及财政部合作，设计一个与中国的国际地位都更相称的、议题更为广泛的对话体制。而最近，奥巴马政府也透露，有意提升中美战略对话的层次，美方由副总统拜登主导，并希望中方由总理温家宝主导。如果这一高层对话机制能够实现，将是中美关系制度化发展史上的一个里程碑。

　　最后，环境问题会逐渐成为奥巴马政府时期中美之间非常重要的外交议题。

　　由于两国发展阶段不同，中美之间在环境保护上可能会产生新的分歧和摩擦，并面临美国要求中国承担更大的环保责任的压力。但朱棣文多次到访中国，对中国比较了解，并支持中国参与国际减排协议，支持美国帮助中国提供节能技术。因此朱棣文不可能会对中国展开高压政策而是采取建设性的环境和能源外交。

　　除以上四个方面外，知识产权问题将成为中美经贸关系中的长期性问题，并有可能在2009年进一步恶化。此外，美国新政府也有可能在推动中国开放农产品市场上施加更大压力。

　　在国会政治格局没有重大变化和美国新政府经济团队老成持重的特点下，中美经贸关系的总体格局将不会受人为因素的过度影响。

　　奥巴马政府不会轻易抛弃中美战略经济对话这一机制，或者该机制有可能以另一种方式得到继续，其层次甚至可能进一步提高。

　　（本文节选自清华大学中美关系研究中心新近发布的《中美关系评估报告·奥巴马新政府的战略走向与中美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