防寒服“败絮”其中
２００３.９.７
主持人：好，来看今天的记者调查，在前一段时间我们收到了不少观众的来信，其中有一位观众向我们道出了十年的苦水，他说十年前有一天感到后背发炎、流脓，疼痛难忍，现在这些病症还没有完全消除，后来经过医院检查才知道，这些病症的出现是因为它曾经穿过的一件衣服，这是一件防寒服，是在陕西省榆林地区的米脂县买的。
榆林地区位于陕西省北部，以制售防寒服而远近闻名。记者在米脂县高速公路边看到，每隔几百米左右就立着一块"米脂防寒服温暖天下人"的广告标语。在米脂县镇川镇一家服装批发市场一个没挂牌的门市房里看到，几款样式新颖的冬季防寒服价格只有十几块钱。
当记者询问防寒服为何这么便宜时，商店的老板却不愿回答。据记者了解，防寒服在市场上能卖到200元至600元，高档的甚至上千元，同样是防寒服，为什么价格差距这么悬殊呢？
黑心棉屡禁不止，为什么？
惩治黑心人，法律有多严？
"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消费者怎么去鉴别？
本周日，中国纤维检验局政策法规处王海宁处长在《每周质量报告》"权威访谈"为您一一解析。
主持人：趁着黑夜运走黑心棉防寒服也许可以躲过一些检查，但是对于无辜的消费者来说，黑心棉对身体的侵害却是难以躲开的。今天我们请到了中国纤维检验局政策法规处王海宁处长。王先生，您好！
专家：你好！
主持人：其实像这种黑心棉在媒体上曝光已经不是头一次了，但这次看了还是挺触目惊心的。我想很多观众朋友都会提出这样一个问题：为什么这样的事情总会在一些地方发生？而且还能够形成这么大的规模？
专家：伪劣絮用纤维制品生产成本低、隐蔽性比较强，目前一般都是在交通比较方便的地方，还有城乡结合部一些民房当中。甚至有的地方还布线，我们检查人员去以前他们就通风报信。另外他们获利比较快，经济上的诱惑再加上他们不讲道德，因此现在这种违法行为还是屡禁不止的。甚至有个别地方有地方保护主义存在，给我们的查处工作带来一定困难。由于这种制售伪劣絮用纤维制品的违法行为的存在，带来了很大的危害。
主持人：其实对于黑心棉的危害很多人都能够讲出它的一二三来，但是对于黑心人的惩治，您能不能干脆的给我们说出个一二三来？
专家：首先，要销毁他们的作案工具；第二，要销毁他们制造的伪劣产品，不至于再继续危害社会；第三点更重要，是对违法行为人，一要追究他的行政责任，要罚他个倾家荡产，第二要严厉追究他的刑事责任，由司法部门依法进行严惩。
主持人：有一句话叫"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像这类黑心棉都是包裹在鲜艳的衣料里、时髦的款式里，消费者怎么才能知道它里面裹的是黑心棉呢？
专家：消费者通过实践，总结出一些好方法。比如说，一看、二查、三问。"看"主要是看质量标识。正规企业生产的东西都有质量标识，能够反映絮用纤维制品内在的质量，而且能够查明厂名、厂址，有质量问题好索赔。二"查"，是自己通过一些简便的方法，比如说试手感，去摸，拎一拎它的重量，抖一抖有没有灰，甚至棉胎这些东西可以扯开一个小口看看里面是不是夹杂着杂物。"问"就是根据我们的生活经验看看进货渠道，看是从哪里来的？还有，包括为什么定这个价格。
主持人：假如按照这些方法查了之后还有疑问还有没有办法？
专家：为了方便群众，去年中国纤维检验局根据国家质监总局的要求，下达了一个文件，要求各省的专业纤维检验机构要公布咨询电话，而且为消费者购买后却在使用当中感觉存在质量问题的絮用纤维制品提供免费检测。
记者：这（棉花）也是自己做的吗？
老板：哦。
记者：这么黑（发黄）呢？
老板：用的是黑棉。
老板：加工好的。
记者：加入什么东西？
记者：用什么原料做的
老板：不知道原料是啥 我买的（时候）就是假的。
记者：买的（时候）就是假的。
老板：哦
这位老板说的一番话令记者感到吃惊，那么，棉花里会有什么假呢？为了探清实情，记者决定对此事进行暗访。第二天上午，记者在镇川大街上看到，一些装满编织袋的三轮车从一些胡同里进进出出，编织袋里装得都是些破旧的棉絮，顺着胡同走，记者就发现，原来这里是个棉花加工点。
记者看到，三轮车运来的编织袋就堆放在院子中央，几名工人正在整理编织袋，一名工人把袋子打开，破旧的棉絮有的沾满了灰粒，有的甚至沾满了污泥。记者发现，加工车间里堆满了又旧又脏用边角料打成的棉胎以及用毛线废料制成的被蕊。车间屋顶上结满厚厚的粉尘，整间屋子灰蒙蒙一片。
由于收购来的棉絮杂质太多，因此，首先要对这些垃圾棉进行梳理。在生产车间内，工人们开动着轰鸣的疏棉机，在机器旁，一名工人正忙着在掏加工出来的杂质。
记者：这里面有什么杂质？
工人：土呗，烂屑子，经过机器加工会有各种杂质。
（工人掏棉花杂物）
记者：这东西还要啊，这个。
工人：还要。
记者：这边是碾出来脏的？
记者：到底还有用吗？
工人：还有用。
经过疏棉机梳理出来的纸屑等杂质，工人们也舍不得丢弃，收集起来后重新放回疏棉机里进行加工。
记者：做完之后能筛出多少杂质？
工人：这个杂质啊，一天能出二三百公斤的杂质。杂质太多了。
记者看到，工人从车间角落里抱起沾有血污的垃圾棉从疏棉机进口扔了进去。在疏棉机进口里，记者还不经意间发现了带污渍的纱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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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者：这东西还用吗？
工人：能。
记者：能用啊？
工人：哦。
记者：这真有破布条。
在棉花原料堆里记者又捡到了医药用的带污渍的纱布。
记者：这棉花还用吗？
工人：用。
记者：还用呐。
记者：这还有纱布呢。
按照国家《医用废物管理条例》的严格规定,使用后的医疗废物,应当消毒并作毁形处理,能够焚烧的应当及时焚烧,不能焚烧的消毒后集中填埋.（特技画面）
在另一个车间，工人把经过疏棉机疏松的黑心棉放进机器里打磨，据工人介绍，打磨是为了使黑心棉平整，看起来更像正常的棉花（现场）。约十五分钟时间，棉胎就加工出来了.
在另一个生产车间门口，记者意外发现两个水桶，当记者问到是干什么用时，这名工人显得十分警惕，避而不答。在加工车间里面，记者终于找到了答案。
记者：加水是（因为棉花）太干了？
工人：哦，加重。
记者：一斤加一两水？
记者：一斤能加多少水？
工人：一两水。
记者：还有什么工序？
工人：没有工序了。
这里的黑心棉加工点不仅用带污渍的绷带、纱布、药棉夹杂在原料里进行生产，而且还在棉胎里注入大量的水，一吨黑心棉里就含有200斤的水分，一公斤黑心棉卖3元，一吨就是6600元，单是注水一项，每吨黑心棉就能多卖600元。工人把注完水的黑心棉拉到车间堆放在阴冷潮湿的角落里，据工人讲，他们把棉胎堆放在这样的角落里主要是为了防止黑心棉在存放过程中水分蒸发掉。
第二天上午，几辆三轮车拉着加工好了的黑心棉出了厂，记者跟踪这几辆车经过二十分钟后来到了一家防寒服制衣厂。在这家制衣厂门口，堆放着从各个加工点收购来的黑心棉。
记者：那你货从哪儿弄的。
工人：街上弄的。
记者：街上弄的，棉花加工厂（那儿）弄的。
工人：对。
这些收购来的黑心棉不再经过任何消毒处理，就直接被送到了生产线上。记者看到，在二十多平方米大的生产车间里，满地都是黑乎乎的黑心棉用料，十几名女工正在缝纫机前紧张地对这些黑心棉进行缝合"包装"。 为了节省棉花用料，一名工人正在把这些黑心棉进行梳理，尽可能地将棉花扯得很薄。
记者：（防寒服）就加一层（棉）呀？
制衣老板：就加一层。
记者：能防寒吗？
制衣老板：防寒。
记者：一般不掺（纯棉花）？
工人：一般都是便宜的。
工人：不掺，掺了没有利润了。
受利益的驱使，这家防寒服制衣厂竟用黑心棉做防寒服填充配料，这位老板说，这些黑心棉做成的衣服和棉被他们当地人从不穿不盖。
记者：为啥不盖（穿）呢？
工人：这没用，杂质就出来。
记者：自己知道太脏了？
工人：哦
防寒服制衣厂的负责人颇为得意地告诉记者，他们一名工人平均一小时就能加工一件防寒服成品，几十名工人一天就能生产好几百件防寒服，生意火着呢。由于防寒服原料成本高没有利润，他们就用黑心棉充当防寒服填充配料，反正家家都这么干，在米脂县已经成为不公开的秘密了。他们利用漂亮的防寒服外衣布料进行缝合包装，从外观上谁也看不出来。
老板：一个包能打90条（防寒服）。
记者：这是小孩的，小孩咋卖的。
老板：这小孩的，小孩一般批发价七块五。
按照，国家《絮用纤维制品通用技术要求》的强制性规定,防寒服等絮用纤维制品不得将使用过的医用棉花和医用纱布,工业废料,棉短绒,生活垃圾,废旧衣物或其再加工的产品以及其他可能损害人体健康的物质作为絮用纤维使用，不得使用发霉变质的絮用纤维.记者在米脂县暗访了数十家防寒服制衣厂，像这样用黑心棉制作防寒服的现象普遍存在。
记者：这边总共多少家（防寒服制衣厂）加工？
老板：多少个都有。
记者：上百家，有吧！
老板：有。
记者：真的？
老板：榆林地区不止几千家。
老板：全国各地都有（售这儿的防寒服）。
记者：（执法部门）管你们吗？
老板：现在不管，我就怕打假的。
防寒服制衣厂的老板告诉记者，安徽，四川，深圳，北京，上海等地都在销售他们的货。据这些防寒服制衣厂负责人透露，由于害怕检查，他们白天一般都不往外运货，运货时间一般都在午夜之后或者傍晚趁夜色掩护下，运出米脂县，销往全国各地。
当天晚上八点，记者再次走访这些防寒服制衣厂时，记者看到，工人们正在紧张的搬运用黑心棉制成的防寒服，十二点以后，装满防寒服的货车在夜色掩护下离开米脂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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