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重得一点儿也不能动弹,小雨滴在脸上凉飕飕的,有一股热乎乎的东西从左边头上顺着脸颊、脖子一直在流淌,眼皮重得抬不起来,只觉得整个身体仿佛在一个深不可测的黑洞里旋转、旋转……努力睁开眼睛,好像看见了警察,还有好多不认识的人,他们在说着什么,比划着什么,听不清,也看不清。太累了,眼睛又闭上了……3年多过去了,时至今日,史哲生还能回忆起那天躺在大街上时那种刻骨铭心的感觉。
等史哲生再次完全苏醒过来,已经是两天以后了,躺在医院的危重监护室里,旁边守候的是他的妻子和儿子。那天被送到医院时,史哲生颅内大面积血肿,陷入深度昏迷,瞳孔放大,呼吸中断,生命垂危。经过6个多小时的手术,医护人员终于把史哲生从死神手中救了回来,但他却永远失去了头部左边一块10×10厘米大的颅骨。
从史哲生被送进医院那天开始,这个山东质监人的事迹就在整个医院传开了。医生、护士、病友、领导、同事、亲戚、朋友、记者……越来越多的人在向史哲生表示关心和慰问的同时,都不约而同地称赞:“史哲生,好样的!”
路见不平一声吼
2010年2月6日,对山东省质监局质量处主任科员史哲生来说,本是很平常的一天。他正在上海探亲,那天下午准备出去办事。公交车来了,史哲生上车后在车厢后部找了个位置坐下。刚坐下,史哲生听到后面有人在大声说笑。回头一看,原来是坐在最后一排的两名20多岁的年轻男子,操着外地口音,一边大声吵闹还一边推来推去。他们离史哲生的座位有四五排的距离,虽然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但史哲生感到他们的行为已经严重影响了周围的乘客和车上的秩序。为了避开那两名男子,车厢后部的一些乘客干脆起身换到了车厢前部,大家脸上流露出一种敢怒不敢言的神情。后面的乘客越来越少,但两名男子依然我行我素,大有寻衅滋事的架势。
史哲生强忍住自己的不满,回头看了他俩好几次。最后,他实在忍无可忍,站起来走到最后一排,对两名男子说:“这是在公共场合,你们这样大声吵闹很不好,请你们小点声!”话音刚落,其中一名男子站起来一把抓住史哲生的衣领,嘴里还嘟嘟哝哝地骂着什么。史哲生挣脱后,那两人并不罢休。3人推攘着来到车厢前部。车里的动静越来越大,司机以为3人打架闹事,停下车打开车门,让他们下车去解决问题。下车后,两名男子更加肆无忌惮地动起手来。孤立无援、年近50岁的史哲生哪是两个年轻人的对手。混乱之中,史哲生只觉得头部被什么东西重重击中,突然袭来的剧烈疼痛让他再也无力抵抗,晕倒在泥泞之中,失去了知觉……
事后,闵行区和上海市先后授予史哲生见义勇为先进分子荣誉称号。“路见不平一声吼,该出手时就出手。”《水浒传》里,梁山英雄拔刀相助的传奇被世人津津乐道;今天,山东人史哲生续写了见义勇为的英雄故事,成为齐鲁大地的骄傲。
当公众利益受到侵害时,史哲生没有绕道走,而是勇敢地站出来发出正义的声音,用自己的行动给社会不良风气有力一击。史哲生是一个普通人,但他身上却散发出强大的正能量,这种正能量让我们的心感到温暖,让我们对社会充满信心。
做一个正直的人
今年50岁的史哲生出生在一个普通家庭,父亲是一名铁路工程师,母亲是一名普通工人。小时候,史哲生问父亲:“爸爸,火车为什么跑得又快又远?”父亲说:“因为火车的轨道又正又直,所以才能跑得快、跑得远。做人也要这样,只有正直的人才能走得更远。”父亲的话让史哲生铭记了一辈子,时刻提醒自己要做一个正直的人。
1983年机械专业毕业的史哲生来到淄博市质检所工作。在这里,他认识了时任淄博质监局标准化科科长高惠继。这位老质监人对待工作精心、精细、精准、精益求精的态度,给刚刚参加工作的史哲生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1986年,史哲生被选派到淄博市博山区崮山乡扶贫。崮山,曾经养育了“党的好干部焦裕禄”,但现在这里的经济仍然落后。看着乡亲们生活的艰辛,史哲生心里一阵难受,决心帮助乡亲们致富。经过四处走访调研、联系求助,史哲生很快帮助乡里建成了一家玩具厂,投产仅仅4个月就实现了20多万元的产值。为了表彰史哲生对乡里作出的贡献,乡政府专门给他发了1500元作为奖励。当时,史哲生每个月的工资只有60多元,这笔奖金相当于他两年的工资。但史哲生想都没想,当即就把1500元拿出来全部买成学习用品,捐给了乡里6所小学的孩子们。有人不理解:“史哲生在乡里待傻了,白白捐了两年的工资。”但史哲生心里很坦然:“好不容易让乡亲们挣点钱,这个钱我不能要。我在崮山的收获很大,不是金钱能衡量的。”崮山的扶贫经历让史哲生更加坚定了自己的信念:一定要为企业、为社会办实事、办好事。
现在,每当提起史哲生,淄博大大小小企业的负责人都充满了感激敬佩之情。为了向国家局领导汇报淄博企业的质量工作,他在北京一呆就是半个多月,回到淄博时嗓子哑得说不出话来;为了查找分析企业存在的质量问题,他和企业负责人一起研究问题直到深夜。凤阳集团副总经理史清荣开玩笑说:“如果我和史科长在一起,人家会认为史科长是凤阳的副总。因为一谈起我们的产品,他能从头至尾、分毫不差地介绍完,他对我们的产品比我还熟悉。”
翻开史哲生的简历,在“奖励”栏里,写满了各种荣誉:2004年至2006年连续3年被淄博市质监局评为“先进工作者”;2004年被该局评为“优秀共产党员”、“工作标兵”,2005年被授予“突出贡献奖”;2006年被评为山东省质监系统十佳公务员,荣记二等功……
为企业办实事、办好事的史哲生在工作中的“较真儿”也是出了名的。山东省质监局副巡视员王光辉记得,2007年,史哲生参加筹备国家质检总局和山东省政府联合举办的“中国名牌产品博览交易会”,王光辉任筹备组负责人。好几次,两人因为工作上的不同意见争执起来。用王光辉的话来说:“史哲生一点儿没给我这个领导留面子。”后来,王光辉就送给史哲生一个外号——“很德国”。“他不怕得罪人,总是坚持自己的意见,做事很‘较真儿’,为人也不圆滑,就像德国人那样认真严谨,哪怕是在领导面前也绝不会见风使舵。”王光辉觉得:“正是史哲生‘较真儿’、不圆滑、不见风使舵的本性让他能在关键时刻站出来。不管是遇到寻衅滋事还是遇到其他侵害群众利益的事,他的本性会让他做出相同的选择。”
“我们的权力是人民赋予的,只能用它来为企业做事,不能用它来为自己谋私。”史哲生是这么说的,也是这么做的。
对给他送钱送礼请他帮忙申报质量奖项的企业负责人,史哲生义正词严地拒绝:“我们对所有申报企业都一视同仁,公平对待,会帮每个符合条件的企业尽力争取,不符合条件的坚决不予推荐。”
对刚刚大学毕业参加工作的新同事,史哲生语重心长地说:“对工作要有长远打算,要有正确把握,千万不要在名和利面前迷失了自己。”
下次还会站出来
从认识史哲生开始,妻子刘晓琳就觉得史哲生是一个思想上很干净的人。“他现在已经50岁了,但心态上还是一个热血青年,眼睛里揉不了沙子。不管什么时候总能看到别人的难处,也总要伸手帮一把。”
在上海住院疗伤期间,有一位来自广西的老人与史哲生同住一个病房。做完手术后,因家里经济条件不好,老人负担不起更多的住院费用,决定提前出院。史哲生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他和照顾他的妻子商量,替老人支付剩余的住院费。这就是史哲生,当自己还忍受着身心的巨大痛苦时,仍然不能对周围人的困难视而不见。
一次,史哲生在家看到有关远征军的电视报道。看着那些曾经在战场上拼命抗击日本侵略者的战士,如今生活困难、行动不便,史哲生的眼睛湿润了。第二天,他就给深圳一家专门帮扶远征军老战士的基金会寄去了1000元。
史哲生还一直在资助一位贫困大学生,但这件事他从来没有对任何人说起过,连妻子刘晓琳也是在他受伤后才知道的。“看到别人有困难,我不能不管。”
在儿子眼中,史哲生永远是一个阳光、乐观、充满正能量的父亲形象。儿子小时候,史哲生就经常讲:要做一个诚实正直的人,不能撒谎,要勇于承担;儿子长大了,史哲生给他买《世界名人传记》,希望儿子学习他们靠自己的双手成就辉煌的精神;儿子上大学后,看到了学术腐败、奢侈浪费等不良现象,对史哲生说:“这和我想象中的校园不一样。”史哲生则鼓励他:“要相信自己所坚持的是对的。”史哲生的言传身教让儿子也成长为一个积极向上、乐观开朗、有责任感的人。
“爸爸,您这次受了这么大伤、遭受这么大痛苦,您以后遇到这种事情还会去做吗?”
“当然,以后遇到这种事情还要站出来,还要继续主张正能量的东西。但主张的方式需要改变,要更加理性、更加到位。”
这是史哲生康复后与儿子的一段对话。
尽管接受了两次开颅手术,经受了常人无法想像的身心痛苦,但阳光、乐观、积极,这些美好的品质在史哲生身上并没有消失,反而越来越散发出耀眼的光芒。
受伤后,史哲生发现自己失去了嗅觉。但他没有抱怨,也没有放弃。他给自己准备了3个小瓶子,里面分别装着白酒、醋和花露水。史哲生每天早上起床都要依次打开3个瓶子,把瓶子凑近鼻子,认真地闻味道。这就是史哲生想出来的训练自己嗅觉的办法。当发现自己终于能闻出花露水和白酒的味道时,史哲生像个孩子一样高兴地笑了。
2011年元旦,基本康复的史哲生主动要求回到山东省质监局质量处继续工作。在重新工作的两年多时间里,史哲生编辑完成了《山东省国家地理标志保护产品成果荟萃》,参与完成了《产品质量标准化和认证推进产业优化升级的调研报告》,并荣获山东省政府系统优秀调研成果一等奖。正如他所说的:“在一个岗位上就要认真干好一个岗位的工作。” 回到质监岗位上,回到自己热爱的工作中,能够继续为企业、为社会办实事、办好事,史哲生很知足。
在山东省质监局组织的一次会议上,台上的史哲生正在介绍自己见义勇为的事迹。他动情地讲道:“受伤后身体的痛苦,给家人带来的麻烦,这些也曾让我的内心委屈过,情绪也一度低落过。但是,每当想起受伤后,那些医护人员的积极救助、公安干警的努力侦破、领导同事的深切关怀、社会各界的鼓励支持,所有这些又让我真真切切地感受到社会大家庭的温暖,感受到他们对我行为的尊敬和肯定,感受到社会正义无处不在。这一切,给了我战胜伤痛和困惑的信心、勇气和力量。维护公共秩序、维护公众利益,这是正义的行为,是正确的行为,是不容置疑的。今天,我一个人因为见义勇为而流血,但我坚信,只要能唤起更多的人站出来,一起同不良行为作斗争,我们的社会环境就会更加文明和谐。我只是做了一名普通党员、一名普通公务员应该做的事情。”回应史哲生的,是台下响起的持续不断的热烈掌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