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海：打广告的医院基本上都是骗子

主持人：各位网友，大家好。欢迎大家来到腾讯财经访谈，再过两天就是“3.15”国际消费者权益日了，我们特别邀请到了著名的维权人士、打假专家王海先生作客腾讯财经，和朋友们聊聊关于消费维权的话题。

王海：大家好，我是王海。

主持人：王海先生您昨天去人民大学做维权打假方面的演讲，您能讲讲具体情况好吗？

王海：我们邀请了一位查理先生，他是美国马里兰州当地消费者保护法规的起草人，我们邀请他到中国来给学生介绍一下美国消费者权益保护的立法，还有相关的一些案例。我们希望对于促进中国消费者权益的保护有一些帮助，最起码是促进沟通。

主持人：从这次演讲的情况来看，你认为外国的消费者权益保护情况怎么样呢？有没有专门的机构来负责相关法律的制定和执行呢？

王海：通过查理教授的介绍，在美国有一个联邦委员会，他制定保护消费者的政策，法规甚至提出一些诉讼。另外各州都有专门维护消费者合法权益的一些政府的机构；和中国的消协不一样，他们是有权力的。另外美国的消费者组织很多，他这种社团是非政府组织。

主持人：他们一般起什么作用？

王海：这些非政府组织会对一些产品进行鉴定，进行一些集团诉讼；另外也会做一些专项的调查，还会做一些抗议活动。比如到肯德基的门前抗议一些活动。他对消费者的救济还比较充分。有很多州都有一些立法，无论你有多大的损失都有一个赔偿，最低赔偿是200多美元。比如你消费者的权益受损失了20美元，为了维护自己的权益可能会获得200多美元的赔偿。这个就是为什么东芝笔记本每一个按照200多美元赔偿的。再一个是惩罚性赔偿，这个对企业是一个很大的威慑。像老太太在麦当劳喝咖啡的事件是赔偿了1500万美元，这1500万美元是麦当劳全球一天销售咖啡的量。美国没有一个整个统一的消费者权益保护费，他对消费者权益的保护是在不同的法律法规当中的。美国还有很多判定法，这样从立法上对消费者的权益有一个保护。

主持人：国外的消费者如果维权的话，通常会选择什么样的渠道？

王海：可以选择律师，有可能会涉及到多人权益受损害的案件，律师都是后收律师费的。

主持人：一般律师费是由谁来承担呢？因为国外的律师费比较高。

王海：一般是分成，可能当事人和律师从赔偿当中分一半。一个消费者可能就是几百美元，但是消费者人数比较多，比如说他发起一个一千人的诉讼。

主持人：这种案子打赢的概率大吗？

王海：在美国打赢的概率还是比较大。

主持人：国外有没有像你这样专业从事打假的人？

王海：也有。

主持人：你认为我们国家消费者维权的情况和国外相比有什么区别，差距在哪里？

王海：我们的差距主要在于消费者的损失得不到有效的救济。消费者在中国打赢了官司赔不起这是普遍的一种遭遇；中国的判例一般不支持律师费，你如果为了一百块钱打官司的话，有可能律师费都付不起。

主持人：可能获赔的金额比较少？

王海：对，中国是你有多少损失给你赔多少损失。

主持人：就不像国外那样，有一个基本的赔偿金额。

王海：对，他有一个法定的赔偿。

主持人：3.15已经走过了十几个年头，你认为我们国家的消费者维权状况有了什么样的改善？

王海：我们国家在消费者权益保护相关立法上，利益标准的起草是缺位。像我们锅的锅把有一段时间都特别容易坏，但是我们小时候的锅柄是不容易坏的，就是因为国家标准把韧性的标准给删掉了，之前我们小时候是检验锅的韧性。消费者组织在这种标准的起草是缺位的。比如手机三包，有诺基亚、爱立信企业自己制定的，他们起草的东西肯定是捍卫他们的利益。比如手机的三包有性能故障会给你换的，性能故障一般就是质量不合格，质量如果合格的话，它就不可能出现性能故障。按照国家标准化法的要求，你不符合国家标准的，产品不合格肯定退货赔偿，所有权力都应该在消费者手上。

主持人：主要是消费者在法律制定中都没有提出自己权力的机会？

王海：对。像物业管理条例是由物业商会起草的。

主持人：都是企业自己制定的。

王海：对，最后虽然是国务院盖的章，但是它是由物业公司的利益代言人来起草的。所以物业公司就可以继续在小区垄断小区的服务来赚取不义之财。

主持人：也就是说企业既是产品的生产者，又是产品质量标准的制定者？

王海：企业能够很方便参与到法律法规当中来，尤其规则的制定缺乏消费者这方面的监督。

主持人：对，今年消费者权益保护日的年主题是“消费和谐”，您是怎么理解这个主题的呢？

王海：消费和谐只是一个理念，事实上按照现在这个状况是很难的。因为从立法上我们消费者的代言人缺位，从实际的行动上，现在很多的经营者对法律没有任何敬畏。我想很多消费者都遇到这种情况，经营者爱上哪儿告上哪儿告去，经营者一点都不怕打官司，偶尔怕的就是怕媒体曝光，这样就说明我们的法律对经营者来说没有这种制约，没有威慑力，他们的违法成本是很低的。我们这么多年所观察到的了解到的情况确实是这样的，就是这帮骗子都在茁壮成长，骗子公司从一个小医院开到很大的医院，保健品也都在不断的发展，甚至非法传销，经久不衰。虽然国家都在执法、查处，但是他们还在很疯狂的发展。这方面对于消费者来说不是一个好的信息。

主持人：那现在商家对你们打假的态度怎么样？以前是不是比较恶劣？

王海：也倒没有恶劣。

主持人：可能商家比较怕你呢？

王海：商家可能会担心额外的影响。但是从媒体的角度来说，我想媒体上的工作也需要进一步的完善。媒体现在面临着一个很大的选择，如何在社会正义，如何在社会责任和经济利益之间进行抉择。我们知道有很多保健品，很多药品，很多医院的虚假广告都是通过媒体发布的。媒体你说他不是这是虚假的广告也是不可能的，我想如果真正要达到消费和谐的话，媒体也要更多来承担一些社会责任。

主持人：那现在有关政府部门是如何看待你的民间打假行为的呢？

王海：政府部门还是很支持的。像我们去年在河北的保定，我们公司的人举报了一个全国最大的假的汽车玻璃的生产厂，举报了没几天，河北省的质监总局，还有省公安厅，省检查院就联合下去执法，就把造假工厂给查处了。

主持人：地方政府还是很配合的？

王海：对。

主持人：现在有没有消费者主动联系您来打假的？网友如果想寻求您的帮助，怎么联系您呢？

王海：我们现在有一个是打假公司，一个是王海热线，都是消费者权益保护的非盈利项目。消费者可以通过网站或者通过我们的热线电话跟我们联系。

主持人：对于想维护权益的消费者您有什么建议呢？应该保留什么样的消费凭据？

王海：消费者一定要防范风险，不要贪便宜，不要轻易相信广告。因为中国这么多年了获得诺贝尔奖的并不多——就没有，华裔有。不要听广告吹嘘的话；广告做得越大的产品，越多的产品越要敬而远之，你想想他的成本要摊给谁就知道了。一些便宜或者一些有诱惑的产品往往就有欺诈。网上交易、网上购物尽量不要去做，电视购物也存在异地维权的问题。而且电视购物的东西基本上都是骗人的。

主持人：电视购物的广告打得一般都比较多？

王海：对，吹得都神乎其神的。消费者要注意在医疗方面千万不要去打广告的医院看病，根据我们的调查打广告的医院基本上都是骗子。因为国家根据过程工商局的统计，大概十条广告当中有八条是违法的。媒体的社会责任和经济利益有一个抉择的问题，因为媒体也有生存压力，这是比较难解决的事情。如果说媒体更充分的竞争或者说法律再严格一点，对于这种违法成本再增加一些，我想也就没有这么多媒体明知是虚假广告还要做的事情了。

主持人：您是说消费者在消费之前要提高警惕？

王海：对，要维权。我建议消费者积极的维护自己的权益，因为这个是一个公民的责任的问题。我们参观美国叫越战纪念碑，他有一句话叫做自由不是免费的，那权力不是免费的。作为公民消费的话，你要享受权力，你要拥有权力，就要承担相应的责任和义务。中国的法律正在向前迈进，向前发展，我们能参与这样一个过程也是很好的一个事情。你不要指望法律他会自动的去完善，自动的去惩罚，这个需要我们每个公民的努力。如果大家都很珍惜自己的权益，都很勇敢的维护自己的权益，即便是多承担一些成本，这样我们的法律才能越来越快，或者越来越完整的给消费者提供这种保护。现阶段维权从成本上是不合算的，但是你要考虑的如果我们是国家的主人，作为公民社会的一个责任，我们要积极的来建设国家，来促进国家消费者权益保护法律方面的进步。

主持人：那如果消费者权益受到损害，产生维权的话，一般是通过什么样的渠道进行维权，应该注意什么样的问题呢？

王海：消费者维权首先是证据，从一开始就要做好准备。消费者买东西或者消费服务的一些场所，一定要把相应的票据，消费凭证都保留好，包括广告。比如能保留的杂志或者报纸，或者印刷品的广告能保留的尽量保留，比如发票，保修卡等等都是对你将来维权取证的东西。如果是产品质量问题，你就需要去做一个相关的鉴定或者检测，这样就比较容易维护你的权益。另外你要主张一些赔偿的话，需要把损失的相关的证据保留好，比如你请了一天假，扣了你多少钱，造成了什么样的损失？比如说这个衣服多少钱，洗坏了多少东西等等，一定要有一个证据来证明，如果没有证据，你光提出来索赔的要求，这样一般的来说是不支持的。

主持人：就是说消费者要保留好自己的消费凭证，才能在维权的过程中得到比较大的益处？

王海：对。

主持人：2006年，你起诉了号称能安全健康戒烟的产品“如烟”，请你详细谈谈这个事情的具体经过好吗？

王海：这个事是当媒体报道了以后，我非常气愤。首先它根本不是世界卫生组织推荐的戒烟方法，卫生组织推荐的是通过黏膜和皮肤吸收戒烟，而它介绍的方式是直接到肺部，这是很危险的方式。后来他也不宣传自己是戒烟了，他宣传的是控烟，他硬生生的造出来了一个概念。另外他产品生产的许可证号他用的是卫生用品的生产许可证号，那就是假的生产许可证号，这个也是对消费者的一个欺诈。还有他宣传自己的产品是绿色环保的，但是他根本就没有经过这方面的认证。还有他宣传的是健康的，但是事实上尼古丁对人体是绝对有害的，但是他宣传的是健康。

主持人：其实尼古丁含量还很高？

王海：对，这个就是对消费者的一个欺骗。还有他宣传能够戒烟，事实上他是不可能有戒烟作用的，当然他现在不宣传戒烟了，而是控烟了，这些都是对消费者的欺骗。我在杭州起诉的还没有开庭，这个事件我们还在进一步的调查当中。

主持人：现在“如烟”公司对你们的起诉有什么反映呢？

王海：没有反映，他们现在是把责任都推给生产商。

主持人：但是产品是他们授权生产的？

王海：比如虚假的生产许可证号他说是生产厂家的问题，他用的生产许可证号是口腔卫生产品。

主持人：那现在有没有购买了“如烟”的消费者跟你联系，要求协助维权的？

王海：有非常多的消费者跟我们联系，适当的时候我们会发起集中诉讼。

主持人：他们购买“如烟”产品感觉效果不好还是怎么样？

王海：都说不好。法律上实事求是角度来说，尼古丁是危害消费者的。

主持人：2006年，除了“如烟”以外，你还对针对哪些假冒伪劣产品进行了维权行动呢？

王海：其中我们还对恒源祥进行了检测和举报，恒源祥的羊毛裤说含有羊绒，实际上不含。

主持人：也是对消费者构成了欺诈？

王海：工商已经对他进行了查处，据说恒源祥已经取消了跟生产商的合同，这个事情本身在于恒源祥本身，下面我们将会提出诉讼。再有就是假冒的汽车配件，还有假的药品都有相应的案件进行处理。

主持人：2007年您对消费维权行动方面有什么样的打算呢？

王海：07年我们我们想给全国人大法工委提一点想法，就是修改消费者权益保护法的建议，希望能够确实增加经营者违法的成本，让消费者的损失得到救济。

主持人：今天的时间差不多了，王海先生对网友还有没有什么消费方面的忠告？

王海：现阶段的中国，一定要保存好消费的所有凭证；另外一定要注意防范消费风险，消费陷阱到处都有。而且很多行业就是靠骗来生存和发展的，跟骗子行业打交道的时候一定要慎重。骗子组织，比如中介、婚介、职介、美容院等类似的骗子行业一定要特别慎重；还有传销、所谓的直销，还有电视购物、网上购物，在这些方面消费者一定要保持一个清醒的头脑，一旦被骗了维权成本就非常高。你一旦被骗了最好还是积极的去维护你的权益，你的权益得到了维护，其它的消费者也会受益。我们每一个人如果小的权益不去维护，大的权益也会丧失。

主持人：谢谢王海先生参加我们的访谈，也希望您的维权行动能够顺利地进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