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文观止》里,有一篇《唐雎见秦王》。大致意思是,秦王欲霸占安陵君的封地,安陵君派大臣唐雎出使秦国斡旋。见面后没几句话,唐雎就把秦王惹毛了。秦王咬着牙说:“你小子知道什么是大王之怒么?”唐雎回答:“不知道。”秦王说:“天子之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唐雎笑着反问:“大王,您听说过布衣之怒吗?”秦王疑惑地说:“啥子布衣之怒?不过是脱掉帽子,光着脚丫,用脑袋撞墙罢了。”唐雎说:“大王说的是庸人发怒,不是士人发怒。当年,专诸刺杀王僚时,慧星遮盖了月亮;聂政刺杀韩傀时,白虹穿过了太阳;要离刺杀庆忌时,苍鹰在宫殿上扑击。这三个人,都是平民,满腔的怒气还没发泄出来,预兆就从天而降。这回,加上我唐雎就是四个人了。今天我要是发怒了,伏尸二人,流血五步,天下缟素。”说完,拔剑而起。此时秦王脸色大变,立刻挺身跪着向唐雎道歉。就这样,唐先生用自己的行为,为平民布衣争得了一份尊严。
若论见识和作为,今天的一些商家,远不如古时的秦王。上个周日,到农贸市场买菜,见一位女士正与卖水果的小贩争议。原来该小贩使用黑心秤,半公斤樱桃只有400克。女士识破诡计后,把买的樱桃倒在地上踩得稀烂。有人劝她不必动怒,女士掷地有声地说:“我就是让他知道,昧良心是要遭报应的!”不过,这位女士比起河南一对夫妇的作为,还属“小巫见大巫”。由于某品牌空调使用中突然爆炸,致使自己开的饭店一间雅间受损,而厂方处理问题的态度又伤透了买主的心,这对怒气冲天的夫妇给子孙立下了一份“家训”,曰:“子子孙孙坚决不买该款空调。”得知这个消息的人无不感到震撼,因为大家都知道,“家训”在国人心目中的分量仅次于“圣旨”。
不过,西方有识之士最喜欢重复的一个故事,是加拿大歌手戴夫·卡罗尔的作为。2008年春天,搭乘美联航的班机前往美国旅行时,他的一把价值1800英镑的名贵木吉它在芝加哥机场被运输工摔坏了。在此后长达1年时间里,卡罗尔不断和美联航交涉,希望能赔偿大约1000英镑的维修费用。但没有人认真倾听卡罗尔的投诉。屡屡遭拒的卡罗尔据此编成一首歌,并拍成视频歌曲《美联航摔坏吉他》。借助网络的力量,这首歌短短10天内获得近400万人次的点击。就在这几天中,美联航的股票价格也暴跌了10%,相当于蒸发了1.8亿美元的市值。此时,美联航高管吓傻了,他们终于明白了一首歌的价值。这里之所以不嫌啰嗦地转述这个故事,就是想提醒个别企业老总:在今天的世界,既然一只翩然的蝴蝶都能掀起惊天骇浪,那么广大消费者的愤懑情绪又能汇集多么强大的力量!翻掉你的“船”,岂不是轻而易举吗?
有的企业老总抱怨说,如今消费者脾气越来越大,越来越不好“伺候”。应该说,这是一种进步。因为今天的消费者已不再是弱者形象。他们有知识、有头脑,渴望平等和被尊重,而不是由别人来告诉他们该如何做。而四通八达的社会媒体平台,也给了消费者更多自主表达的途径。近年来,各地频繁出现消费者砸车、砸家电的事件,其影响力不言自明。本人并不主张暴力维权,但是,“维权家训”的亮相,说明了三件事:一是民众维权意识正在迅速觉醒;二是维权环境变得更加宽松;其三,说明消费者一生气,后果很严重。建议商家今后遇到纠纷,切不可胡搅蛮缠,而是要像秦王那样,不顾九五之尊,赶紧赔礼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