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国电子计价秤监管困难重重

　　电子计价秤，这种运用广泛的民生计量器具，自20世纪80年代初进入我国以来，以其精确直观、操作简便、稳定可靠受到消费者和经营者的青睐。但近年来，电子计价秤仿佛被下了魔咒，“人为作弊”让电子计价秤成了广为诟病的“鬼秤”。“鬼秤”到底如何扮“鬼”？到底是谁在电子计价秤上施加了魔咒？谁能真正找到解开魔咒的密码呢？

　　“专业”的作弊公司

　　“此电子计价秤通过我们公司专业改装后，可以使用遥控器控制电子秤称重的数值。想让货物称出多少就是多少，加减随意调节比例，是各大商场、公司、个人、老板们赚钱的好工具。”这是流传在网上的一则出售作弊电子秤的广告。

　　根据广告提供的链接，记者打开了一个名为“地磅遥控器专业生产厂家”的网站。在网站首页，赫然出现了“全国最领先安装型地磅遥控”几个大字。网站还设置了“公司简介”、“行业新闻”、“产品展示”、“代理合作”、“联系我们”等项目，用于作弊的遥控器图片清清楚楚地挂在首页上，其中包括为电子计价秤提供作弊的遥控器图片。如果不仔细查看内容，这家专门生产销售作弊计量器具的网站与正规企业的网站几乎没什么区别。

　　记者依照网站上提供的电话打过去，接电话的是一位操着湖南口音的男子。“你们卖电子秤吗？”“卖。”“可以调成八两秤吗？”“当然可以，想调多少都能调。负责电子秤销售的人不在，你过一会儿再打过来。”当记者再次拨打该电话号码时，电话却始终无人接听。

　　“很明显，这是一个专业改装电子秤的公司。社会上有一些精通电子设备维修技术的人，他们专门研究各品牌电子计价秤的构造和设置，通过改装，加设一些接受遥控信号的装置，从而达到利用遥控器遥控作弊的目的。”据中国衡器协会秘书长刘晓华介绍，从事电子秤改装作弊的除了这些维修电子设备出身的人以外，还有从正规电子秤生产厂家出来的技术人员。“电子秤通常都有用于内码标定的密码，这个密码属于企业的商业机密，一般不会轻易透露。一旦该密码流传出去，技术人员就可以利用此密码轻松设置作弊秤，而且想怎么设置就怎么设置，监管人员很难发现问题。”刘晓华认为，以上两类人构成了目前制作改装作弊电子秤的主要群体。

　　对于电子秤生产企业是否会参与作弊一事，刘晓华说：“生产大品牌电子秤的正规厂家一般不会参与作弊，但不排除一些小企业利欲熏心，为满足客户提出的作弊要求，专门生产作弊秤。”

　　软件作弊最难对付

　　据了解，目前作弊电子秤主要集中在100元左右的低价位电子秤产品。据业内专家介绍，电子秤常见的作弊方式有以下几种。第一种是将秤的零点调试成负值，这种作弊方式只要消费者稍微注意就可发现；第二种是遥控作弊，对电子秤内部线路板做手脚，在主板线路上私接遥控接收装置，利用安装在电子秤隐蔽处或手持信号发送装置来控制称重显示和价格显示作弊。这种作弊手法由于破坏了秤的硬件结构，改动较大，留有明显痕迹，容易被执法检查机构查处，所以，现在已不太常见；第三种是软件密码作弊，这是现在电子秤作弊的主要方式。这种方式利用电子秤控制软件预留的作弊密码或开关使得电子秤进入作弊状态。比如，按不同的键设定不同的作弊档位，按一次可增重10%、按两次增重20%等。对执法人员而言，这种软件密码作弊的电子秤是最难对付的。

　　江苏省计量科学研究院信息网络工程质量检验所研究人员黄松涛，结合自己多年查处作弊电子秤的经验，总结了软件密码作弊电子秤的主要特点。

　　“那么多查获的‘鬼秤’堆在一起，有种很奇怪的现象，这些‘鬼秤’看起来就像一个模子出来的，只有计价秤边上的铭牌记载生产厂家和面板上的不同厂家名称标识，告诉你这些秤是不一样的。”除了外观惊人相似外，作弊电子秤的内部结构也非常相似，从印刷线路板、关键元器件到接口几乎没有差别。“这是由于一些小的生产企业为降低成本，共享一种或几种外观设计以达到降低模具成本的目的。这些企业本身也不具备研发实力，而是靠购买技术图纸，或直接借用有技术研发实力厂家的技术人员，帮助其设计。”这也说明，作弊电子秤主要集中在小企业生产的低价位产品。

　　作弊密码简单易记是另一个特点。密码一般以数字组合居多，也有数字和功能键的组合。这些密码组合容易记忆，操作简单、隐蔽，商贩往往快速操作，作弊过程就在消费者眼皮底下进行，但一般人却很难发现。

　　黄松涛分析，更改硬件作弊或加装遥控装置作弊存在容易留下痕迹、计价秤本身线路板容易损坏等诸多“不利”因素，相比之下，软件作弊有着“天然”的优势，作弊后通过一键恢复、断电重启恢复，可在短短二三秒内恢复正常称重状态。正是由于其强大的软件设计功能和便捷操作，使得“鬼秤”使用者在应对执法检查时，总是能够轻松逃脱。

　　黄松涛总结说：“这些作弊软件是在充分研究软件技术特性、了解现场执法和计量日常检定的程序特点后，作弊者利用国家相关部门对计价秤等计量器具软件没有标准要求和检测措施的漏洞，有针对性地用在了电子秤上。”

　　技术管理齐上阵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如何应对“鬼秤”，专家建议技术、管理两方面缺一不可。

　　如果所生产的电子秤实际线路是模拟线路，可要求生产厂家采用集成电路。这样，想在电子秤的线路上安装或改造暗开关或遥控式开关就不容易了；另外，采用数字式传感器，也是防止电子秤遥控作弊的有效方法。

　　针对软件密码作弊，黄松涛建议，可以通过模拟作弊检查、控制软件检查、直接对电子计价秤源代码进行检查等技术手段加强对作弊电子秤的控制。但他也坦言，这些技术手段都非常专业，需要具有一定技术实力的计量软件检测部门才能完成。而且，这些技术手段的有效性非常有限。

　　管理手段上，刘晓华认为：“最简单的方法就是用标准砝码，检查作弊状态下的电子秤。这种方法简单易行，立竿见影，非常适合普通老百姓的日常购买，让‘鬼秤’作弊立马现行，无处可逃。”在不少地方质监部门开展的“计量惠民”活动中，就有免费给消费者发放标准砝码的内容。这种方式简单易操作，可以有效维护消费者权益。

　　同时，专家建议加大对电子秤生产企业的监管。例如，在企业申请生产许可证时，必须向质监部门承诺设计的软件是不可作假的，并遵守保密规定，承担密码泄密的处罚后果。

　　一些地方质监计量部门在与“鬼秤”多年的较量与反较量中摸索出了不少管理上的经验和方法。例如，上海、福建、北京等许多地方都建立了标准化农贸市场，电子秤由市场统一采购、统一备案、统一检定、统一管理；其次是配套设施上进行改进。例如，上海长宁区将“菜市场电子秤低电压改造项目”纳入区政府实事工程，在芯片软件中注入开机识别号码“12365”，便于执法检查时识别电子秤软件来源。同时，在标准化菜市场内，不提供220V电源，统一采用特制的36V电压的电子秤，从硬件上杜绝“鬼秤”现象；还有的地方为菜市场统一配置电子公平秤，为消费者复秤提供有效依据。

　　据了解，为更有效地防止软件密码作弊，目前国家衡器计量技术委员会正在抓紧制定称重计量软件评定的技术法规，希望能从软件上加强对电子秤的管理。因为实践证明，仅仅对计量器具硬件进行检测是不够的，必须对其中的软件进行必要的控制。

　　人心准秤就准

　　虽然各方采取了很多措施，但一位不愿透漏姓名的从事衡器研究多年的专家仍然遗憾地对记者说：“为提高我国电子计价秤的质量，国家质检部门采取了监督抽查、后续监管、市场调查等各种方法，但是都没有找到根本性的解决办法。”

　　这位专家道出了我国目前电子秤监管所处的真实困境。国家质检总局曾多次组织电子计价秤的专项检查，电子计价秤作弊现象在严厉的专项整治活动中会有所遏制，但随着整治活动的结束，检查活动期间取得的效果往往无法得到有效保持。

　　正如黄松涛所说：计量器具软件作弊问题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它已经形成了一个从需求分析、设计、生产、改装、使用的完整利益链。其中任何一个环节的监管缺失都会对计量器具的有效监管造成不可弥补的漏洞。

　　如何建立电子计价秤长期的监管体制，是各地质监部门至今尚未破解的难题。

　　当我们困惑重重时，是否有必要看看其他国家在监管电子秤方面的做法。在美国、西欧等国家，他们对电子秤等计量器具的控制非常严格，特别是对查实确有作弊现象的生产厂家和经销商、使用者实行重罚制度，往往一次处罚就出局。生产厂家在生产前必须做出承诺，各种指令的法律性质很浓，没有人敢轻易以身试法。因此，国外大都不存在电子秤作弊行为。

　　除了建立严格的法律制度，越来越多的人提到了“诚信”。“电子计价秤防作弊现象已经不是单用技术和检查就能杜绝的，它归根结底是一个诚信问题。这些作弊都是触犯国家相关刑事法律规定的，仅靠计量行政部门和计量技术机构是无法完全杜绝的。人心准秤就准，人心不准秤就不准。”那位不愿透漏姓名的专家意味深长地说。

　　在河南开封的山陕甘会馆中，有一块明清时期山西、陕西两省在豫经商的商人捐资立的石碑，上面刻着：“短斤缺两者罚戏一场。”这是当年山、陕两地商人共同制定的一条诚信经营的自律行规，谁若违反就被罚出资请戏班子，为当地百姓演一出戏，向百姓谢罪。不禁令人感叹，古人之风今何在？